巴黎街上的垃圾桶非常丑——几根铁条里面挂著一个白色垃圾袋，内容物看得一清二楚。法国朋友说：「那是防恐攻设计，不让爆裂物能藏在里面。」。

黄背心运动期间，我人就在巴黎。当时有大量和平游行与集会，但也常夹杂砸毁、纵火、抢掠、与警方激烈冲突。街道上的店家在玻璃橱窗上盖了薄木板，或者悬挂黄背心表达立场，毕竟凯旋门都被破坏了，何况是商店？

即使是日常生活，欧洲的治安也不好，扒手、观光诈骗、情绪不太稳定的游民，窃盗强盗什么都有。在欧洲的街上走路时，我会处在非常警戒的状态——注意四周动向／有没有任何人看起来行为异常／有人靠过来就立刻退开，绝对不在街上滑手机，也绝对不在公共空间戴耳机听音乐。出门三个小时就筋疲力竭，紧张兮兮的雷达全开，真的很耗电。

回到台湾后，我花了好一段时间才习惯，这里真的安全到可以穿着很难行动的衣服鞋子出门，最新款的昂贵手机插在开着的包包里露出大半截，钱包就放手机旁边，包包可以挂在视线之外的地方。现在的我也会把手机放在桌上占位了，这真的是台湾才有的安定。

因为阅读进度落后，我上周五就关成休假回复模式，进入闭关作息。只是闭关和数位斋戒，也挡不住同一天的北捷攻击事件传开。

震惊与难过之后，我也开始思索接下来可以做的事情——

如果我们渴望持续被保护、被照顾，就要意识到专业服务的代价，本来就是昂贵的。

随着国际情势的转变，和平的年代正在渐渐远去；无论预算是否被删减，警察、消防、医护就是珍贵而稀少的专业人力，他们不是神，也不是全知全能的天使。现实是，他们无法 24 小时随时出现在我们身边。我们已经到了要学会新的生活方式、要学会接受某些好时光已经逝去的时代转折点。

 

增加应对日常生活中紧急情境的能力，是作为成人自我照护的基本责任

危机发生时，理性当责，而非煽情的激化对立。我不认同媒体反复播放情绪强烈的画面，也不认同某些人滥用自己的影响力，在公开平台高喊「台湾到底怎么了」，却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这片土地与人。这时候的「台湾到底怎么了」是质问不是理解，是要求别人帮自己处理内在的不安与不满。质问并没有真的要沟通，质问是单向的指责别人为何没有让他们生活得顺心如意。

去参与防灾跟急救的教学吧！在公共空间保持警觉，整理你的 EDC（Everyday Carry）装备，锻炼身心的强度，有限度的接收正确的资讯来源，不迷失在带风向、煽情、或阴谋论中。正眼看恐怖的事，用正确的名字称呼恐怖的事，人的求生本能自然会帮助我们开始具备应对这一切的能力。

最后，我想推荐一本深深触动我的书：《恐惧，是保护你的天赋》。本来我只把这本书当成实用手册读，但愈读愈能感受到作者深沉的悲伤，与身为暴力预防专家的使命：「我看见了人类灵魂最黑暗的一面。希望那就是极限，不要还有更糟的。」

还有一段让我印象深刻——某个暴力犯罪者对作者说：「我们都有家暴童年，为什么你成了预防专家，而我成了罪犯？」

我想，一个人最后抵达什么样的人生风景，大约是命运加上无数选择累积起来的结果。人生从来不是一因对一果，而是无数的成因与选择，最后我们把自己结成了一颗被时间、创伤与爱同时雕刻的果实。

今天是笼罩着不平安的阴影的平安夜，愿我们每个人，都能在这个剧烈变动的时代里，找到自己的位置，也找到能够支持彼此的方法。

恐惧会来，但你会学会保护自己。你也会发现——你比你想像的还要坚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