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年去香港的時候,其中一個朋友聊到她理想中的對象,就要像陶淵明一樣有風骨。
我說:「拜託,陶淵明那種喝酒一定要喝到醉,醉了就跑、家裡空空如也,他本人倒是挺悠哉,沒什麼得失心,就這樣莫名其妙不上進過日子的人,有什麼好啊?」
朋友當時笑嘻嘻的戳著我的胸口說:「可是啊,妳心裡就藏著一個這樣不上進的陶淵明。」
我那時候聽不懂,從南方的夏日海岸假期返北之後,證實了朋友說的是真的--我心裡藏著一大把和表面完全是兩個極端的人格特質,這些特質,被我在一路成長的過程中,死命的扔到看不見的角落去。
這張是我最喜歡的照片之一,旭海草原的光線剛好,加上新蓋的木棧道,就變成了這樣的風景。
有一次我和朋友聊到尼采,我說我對尼采所說的這句話最有印象:
「He who fights with monsters should look to it that he himself does not become a monster…when you gaze long into the abyss the abyss also gazes into you…
(對抗惡魔的人,要小心別讓自己也變成惡魔;當你凝視深淵,深淵也正凝視著你。)」
和朋友去高雄和恆春約莫一週,最重要的是學著把新的生活方式帶回日常生活中。這趟小旅行大多都是上山下海行程,去的時候運氣不錯,雖然颱風將近,倒是沒特別影響到行程,很多地方也都還晴朗到熱死的地步。
天氣不好的時候,雲看起來很低,光線不強,形成不會熱的假象之後,我就低溫曬傷了……沒太陽的熱度,紫外線還是在,回家之後變黑之外,還默默的脫皮了起來。
☆※請注意,本文將前所未有的公開我與Lach的合照。※☆
幾天前有機會去苗栗玩了一天,托當地人Lach及他的朋友的福,那天我們一路看了不少美景,也吃了不少東西。
早上從板橋車站搭台鐵出發前,還睡過頭……還好弟弟在家,他立刻很有義氣的拿了安全帽,(非常遵守交通規則的)騎野狼把我載去車站。事後我跟我媽說:「逆砍砍逆砍砍!我教課從來不會睡過頭,出去玩才睡過頭,是不是敬業到有病?……」
從板橋搭台鐵出發,搖啊晃啊的也就到了苗栗車站。在Lach的住處看到她平常生活的地方、她看的書,覺得好有趣。她還起了個大早,現烤了一條香蕉蛋糕給我當禮物,香蕉用的是她自家栽種的有機香蕉,放冷了也不硬。
於是,再延伸來說,我覺得「這都是__自己吸引來的」,框框裡面唯一能填上的字,是「我」。這句話只能以這樣的方式呈現:
「這都是我自己吸引來的。」
可惜的是,這句話被說出來的時候,裡頭經常塞進去的主詞是「你」,於是我們最常聽到的就變成了這樣--「這都是你自己吸引來的」。如果可以的話,這句話出現的機率盡量降低,會是一件比較好的事情。
因為「一切都是我們為自己帶來的」的認知,最好是由某個人打從心底覺得:「啊,果然一切的遭遇,還是跟我自己的個性有關,要改變外面的世界,還是只能從改變自己開始」的時候,這個認知才會為人們帶來最正向也最有力的影響。
其實仔細想想就知道了,當我們正在遭遇某些困境或難題的時候,旁邊如果有人對你說:「這都是你為自己吸引來的啊!」我想無論對方多麼的和善,大概當下每個人都會覺得很難入耳。
可是現在說起這些的時候,我既無愛,也無恨,因為我後來發現一件事情--
「每個人都在扮演加害者的同時,也扮演了被害者的角色。」
如果一個人在成長的過程中,不曾被欺騙的話,那他自然不會欺騙別人,他甚至辨認不出什麼叫做「欺騙」;一個人如果沒有被尖酸刻薄的挖苦消遣過,他也就不會用那樣的方式對待別人,因為他無法理解這樣的表達方式為什麼需要存在。
每一個人會用什麼樣的方式對待別人,那是因為他一定曾經那樣被對待過。
於是,我相信我曾經在某些人面前,我是委曲求全的、我是渴望被認同的、我是盡力拼命要滿足他們每一個大小要求的。但我也相信,我一定也讓某些人渴望和我建立某種程度的人際連結,渴望到他們願意滿足我每個大小要求、願意在我身邊委曲求全、願意拼命的博得我的認同。
「把日子過好是最重要的,也是唯一的一件事。」--這是上禮拜寫TriCard的時候,有感而發的一點心得。
我是這麼理解這句話的:「在生活中每一件不順心、不如意的事,無論這件事帶來的痛苦多麼的巨大或渺小,都代表其中有我們需要平衡的部分,或者需要調整的信念。隨著我們把自己生活中該改變的地方調整好,我們就是在把日子給過好。」
我一直到22歲,都還不太懂得該怎麼交朋友、該怎麼建立友誼,一路長大以來,在人際關係上的受挫經驗也不太少。每次受了挫折,我都可以一把鼻涕、一把眼淚的說出一堆自己是受害者的證據。劇情進行大多不脫「真心換絕情」之類的進行方式。
所以後來有幾年的時間,我把自己活得很神秘也很獨行,同學跟我同班半年之後,終於說出了她對我的第一印象:「我那時候覺得你好酷,都不跟別人講話,也不跟別人坐。」
其實,我只是怕再度受傷,也怕再度傷害別人。
這幾年觀察下來,我發現對內在成長有興趣、並且也持之以恆的在生活中實踐靈性法則的人們,最終都會有一個共同的特徵--透明。
愈是修行,就會愈是透明;愈是透明,也就愈是沒什麼好隱瞞的,或者更貼切的形容是,無法隱瞞。
舉例來說好了,每個人一定都會在生活中經營著不同的人際關係,在不同的人際關係裡,我們會試著扮演出在那個關係情境裡最恰當的表達模式。於是,在男女朋友面前,我們是一個樣子;在老闆面前,我們是一個樣子;在客戶面前,我們是一個樣子;在爸媽面前,又是另一個樣子。
每個不同的樣子轉換間,多少會有些面貌是裝出來的,有些則是真實的流露。這類的「裝」沒有什麼不好,我認為那就是人際關係的經營或維持過程中,必須的修飾。
可是大家一定也都經歷過這樣的情境--忽然被別人道破了某一個性格特質,於是我們會很驚訝的想著:「哇!他怎麼會發現?我以為我已經隱藏得很好了耶!」
憂慮,讓我一直想要抓住些什麼,從以前就這樣。
這幾年我慢慢的放下了渴望抓住什麼,以滿足自己安全感的習慣。沒了對安全感的渴望和依賴,我變得能更自由的做某些看似不太可能的選擇。例如選擇不繼續按照父母的期待而行,選擇進入和之前的所學完全不同的職業……我覺得我很棒,因為我超越了某些曾經視如畏途的高牆。
然而,跨越這些相較之下比較屬於外在的條件,我漸漸發現,在我的內在仍然有許多的不安全感,促使著我緊緊的抓住某些信念、某些限制。
前幾天我忽然想起來一件事情,念碩士的時候,我其實很害怕跟人太靠近-不是身體上的靠近,是心靈上的靠近-我拒絕讓我身邊的人認識我太多、太深,理由是「我怕自己傷害別人」。
我曾經對某個很想要親近我的同學這麼說過:「我害怕我會傷害到你」。說這句話的時候,我用一個僵硬的微笑,禮貌而生疏的截斷了所有更深刻交朋友的機會。因為我真心的厭棄自己,並且相信我的心裡有一只張牙舞爪的、流著淚的怪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