瑜珈与我

不知何时开始,身体敏锐到两天没练习瑜伽,就能感受到身体里的结构在「走经」跟小小的、一点一点的剥落崩溃的地步,于是我现在就是「去哪都要带着瑜珈垫一起去的」状态。这是出差外宿的时候拍的,沙发床收起来铺瑜珈垫刚刚好。

 

瑜珈练习,是用意识阅读身体与肌肉的纹理

我从2007年开始练瑜伽,前面10年都专注在哲学与知识的理解,直到2017年秋天后,才开始将注意力集中在体位法的锻炼。开始认真练身体之后,意外发现脑袋懂的东西,加速显化在生活中——换言之,专注在体位法的练习,大大改善了「我都懂可是我做不到」的窘况。脑子吸收的东西,要让身体的细胞都理解了,才能进入「实践」的阶段。

 

对身体保持觉知,并且勤快地透过练习松动原本僵化的身体结构,似乎有效的在身体的层次上创造了空间,允许脑袋里的新东西渗透进到身体的每个角落、每颗细胞。如果一切都只是振动频率的话,瑜珈仿佛「摇松了」某些已经死掉的频率,重新让新鲜的生命能得以徐徐注入,和缓的更新与扩张原本的侷限。

 

运动就是练心。一旦开始运动,酸痛就是一直陪伴着你

这是来自朋友的金句。他那天一说,我忽然注意到我会因为怕酸痛,而下意识的保留一点力量,或一下子没专心,就会顺着身体的惯性,用「比较省力但是根本是错的」的方式摆一个瑜珈动作出来。注意,我不是说「做瑜珈」,而是说「摆一个瑜珈动作」,摆一个看起来很像在做瑜伽的动作⋯⋯但是皮肤下面的肌肉骨头动力全都歪七扭八。

 

有一次朋友看我做手倒立式,看着看着就走过来跟我说:「你每次要上去的一瞬间,肩膀跟手臂都会松掉放软,你这样当然永远都不稳啊!做动作的时候如果不觉知,会反映你未经训练与觉知的个性。你做没把握的事情的时候,就会有所保留吼?可是我跟你说,愈是面对挑战,你愈是要无所保留的全力以赴,这样反而安全,成功率才会高,你在那里要做不做的才是浪费时间。」

 

真的,练瑜珈、教瑜珈到最后,光看使用身体的方式,就可以算命了。

 

愈是害怕,就愈是要一次又一次的去面对和挑战身体里的害怕跟厌恶

不管练了多久,永远都会有最害怕的动作,克服了一个,下一个令我头皮发麻的动作又会出现(跟胡因梦说「业力」一样,不管灵修到多高的程度,业力都会持续的在我们生命中现身)。我都还记得开始练习瑜伽一路以来,各个阶段害怕的动作。怕的不是那个特定的动作,而是随着那个动作而来的酸跟痛。

 

我们只能不要怕酸痛,不要因为害怕就退缩。愈是害怕,就愈是要一次又一次的去面对和挑战身体里的害怕跟厌恶。逃开是天性,不逃则需要觉知。

 

不要怕酸痛,不要因为害怕就退缩,就会进步。不是一直经历外在的事情,而是反复体验内在的恐惧,直到训练自己不再屈服于恐惧。有时候,需要的只是开个头,然后就会发现其实整件事情没那么恐怖。我后来也想开了,反正练也是全身酸痛,不练也是全身酸痛,那不如认真练好了,至少我还赚健康。

 

除了不要怕酸痛,另一个是不要怕累。我有一次考虑好几天是否要参加研习,跟朋友说:「我想去研习,可是我怕我太累,学习效果不好。」
 
他说:「你做什么不会累?你躺在床上睡太久也是会累啊!只要有时间有钱,你就可以去研习了啦!其他的你一直想,真的会什么都不用做了!」
 
根本金句。

 

改掉「依赖」

于是瑜伽练习除了改身体的习惯,也改掉性格中的「依赖」。依赖泛指「环境好了/别人改变了,我就好过了」、「只要我有__(钱/名气/男友/美貌,种种请自填),我就幸福了」的想法。把幸福快乐指望在别人和外物上实在是太不可靠了,我才不要眼巴巴的等人家给我,更不想在各种互相牵制、痛苦的互相依赖互相勒索中不能脱身。

 

我不是坚持独善其身,现代社会不可能的,我没法、也不想一直躲在喜马拉雅山上练瑜伽,不跟人互动(跟人互动很好玩啊其实)。人际关系与合作是建立在各自能独立运作上。练瑜伽跟吃饭一样,自己肚子要饱自己去吃,别人也不能替我吃;自己想做到什么动作也只能自己去练,别人又不能替我练。我吃就是吃到我肚子里了,别人也偷不走我的饱;我练就练在我身上了,别人也偷不走我的练习成果。

 

有意识的选择今天要做的动作

所以练习的时候,有意识的选择今天要做的动作,简单或困难的动作都好,重点是「有意识的选择接下来要做的动作」。人每天的状况都不一样,每个时刻的状况其实也不同。同样的练习内容,有时候流畅轻松的还以为自己就要这样一路进入极乐世界,在瑜珈垫上涅槃了这样。可是我也有整堂课在瑜珈垫上都用爬的、全都做强度最低的动作的日子。我在工作坊跟课堂中常常说「知道自己在干嘛就好了」,保有觉知,本来就不用一直追求困难的动作。教条是外来的东西,教条式的行为也只是徒增压力,还让我们忽视自己的感受而已。

 

练瑜珈就像当农夫,身体就是你的广袤大地

特别是体位法的练习。在对酸痛的厌恶、对自己的怀疑中,一吋一吋的延展拉伸肌肉,一次一次的肌力锻炼破坏肌肉原本的结构,然后身体在酸痛中再重建⋯⋯过程跟先民徒手犁开荒凉的大地并没有两样。

 

面对身体,唯一的筹码似乎是近乎虔诚的耐心与反复被磨亮的觉知,意识顺着筋骨血液神经皮肤,一点一点的翻肉体的土。原本死气沉沉的日子和身体,竟然能被翻成松软肥沃的土壤,变得生机盎然,撒什么种子都能结出果子。

 

影片是最近一次做三点头倒立进轮式,再从轮式进站姿。脚掌还是开,但至少是用站的起身,不是用甩的起身,甩了都腰痛,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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