旅行》因为人,一切都变得美丽。

 
2011年,我写了〈嗜甜〉,篇名来自我曾经很喜欢的作者孙梓评的散文:
 
「记忆把往事筛成一篓甜美。而我嗜甜。」——《甜钢琴》。
 
2011年的我,并不相信自己有记得甜蜜的回忆的能力,那时候我比较擅长记恨,比较擅长恨自己,恨别人。可是年纪愈大,经验愈多,就觉得生活中每件事物、每个时刻,都有了能够连结的美好记忆与人。
 
喝啤酒的时候,脑中连结上的,是科隆教堂广场旁,漆成六色彩虹的斑马线;在伦敦的酒吧里聊过的人生片段;与好友在布兰登堡城门旁边的晚餐;清迈的现场乐团在街边唱着「It might not be the right time, I might not be the right one, but I love you more than anyone in my life.」的歌声;永远太咸太油又没有青菜的欧洲料理;一阵吹过阿姆斯特丹运河的风;一串25个字母的德文单字;芬兰人Simo说他爱吃拉面,他说「拉rrrrrrrrr面(狂野打舌音)」我整个笑出来的那一刻。
 
读英文的时候,连结上的是圣雅各之路上教堂的钟声;与好友夫妇在他们的阳台上喝红酒、吃玛德莲蛋糕,看着远方夕阳;剑桥三一学院前面牛顿的苹果树;一段跟着外国老师Youtube影片做动作的瑜珈练习;第一次跟英国人讲英文,他瞪大眼睛一脸困惑地看着我,显然听不懂;出入境时,海关人员对我讲过的笑话;在异乡用英文问路时,对方直接带我到我要去的地方;在日本跟一个只有1/4日本血统的混血儿聊天,花了20分钟我才猜到他说他混到的「罗san」是Russian,日俄混血。
 
所有的事情都因为记忆过筛,而变得美丽。即使是当下觉得痛苦、愤怒或失落的事件,到头来,也会觉得在其中得到许多。我变得常常处在幸福而感恩的心情中,常常觉得我的人生很被祝福。
 
痛苦的时刻永远都会来,痛苦的记忆也在。可是到现在,我已经能肯定疤痕终究会在一次又一次的蜕皮中淡去;细嫩怕痛的新肉,终于只会剩下淡白色的痕迹。肉会长好,我们都会从死里复活,一次又一次。
 
看着自己过去的日记,都觉得那些好像上辈子的事情一样,我好像真的死了又活,活了又死。出生真的很困难(注一),都以为自己会死在狭窄阴暗潮湿的产道里,可是最后我们都会重生在明亮开阔冰冷的新世界里,用自己的肺呼吸,一次又一次。
 
注一。在圣雅各之路上就有过同样的体验了:https://www.facebook.com/serenityteen.navadesh/posts/875621109142349
 
主图是在鹿特丹问路时,好心的印度大叔帮我打电话直接问公车总站细节,为了我连续讲了30分钟的手机,要速记资讯时我们没有纸,我把手伸出来,他就把公车路线写在我手心上。